科技的尽头,只能是宗教吗?AI时代,我们为何需要更好的科幻片

科技的尽头,只能是宗教吗?AI时代,我们为何需要更好的科幻片

hyde0321 2025-07-06 装修奥秘 2 次浏览 0个评论

热播科幻剧集在2025年相继回归,折射出科技当道、文科衰落、理工科“统治世界”的现状。不仅是《黑镜》第七季、《人生切割术》第二季与《爱死机》第四季,就连《奥本海默》、《可怜的东西》和《某种物质》都无不与科学或科幻沾边,似乎不科幻就没有市场。科幻剧也迎合了短视频时代的特征,《爱死机》与《黑镜》越来越“短视频化”和“短剧化”,通过短小多样的主题,反馈高科技时代层出不穷的科技伦理与政策问题。作为有着极高知名度的科幻剧,尽管《爱死机4》褒贬不一,却不能否认它仍有价值。距2022年的上一季已过去三年,人类在这三年中领教了AI的威力。2023年是生成式AI元年,2025深度探索是AI的新起点,那么第四季是AI爆发后的首部《爱死机》,也反映出AI时代集体情绪。

如果说过去科幻片只为“脑洞大开”,那么当前的科幻片已不单是脑洞,而是极具现实参考性的对于科技伦理与科技政策立法的公共讨论。科幻片因其大众性和娱乐性,正在以最广泛方式影响公众,启发公民社会。或许,今天的科幻片不是太多了,而是时代太需要科幻片去教育和启发公众。

所有旧东西,都曾无比新颖,科幻就是现实。上世纪的编制与铁饭碗,对现在的人而言就是科幻片,今天常态化的人口流动与不稳定就业,对计划经济时代的人们来说也是科幻片。现在的科幻就是未来的现实,所以,不必视科幻片为“虚假”。AI与科技进步带来诸多颠覆性问题,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事情发生后再去纠正,滞后的纠正将带来无法承受的代价,科幻片所解锁的想象与可能,正是人类的预防针。

科技越发达,宗教越被怀念

如果要问《爱死机4》宣泄的是怎样一种集体情绪,我们不妨从全季最重要的线索“宗教”入手,10集中有6集都与宗教有关。宗教或被直接命名,如《齐克如何信教》和《各各他山》,或以隐性方式贯穿立意,包括《400男孩》《蜘蛛玫瑰》《潜行者》和《另一个庞然大物》。

宗教在科幻片中最直接的体现,是受最多褒奖的《齐克如何信教》,讲一个无神论者士兵,目睹堕天使在纳粹德国教堂被轰炸后缠上战斗机、接连杀死士兵,从而皈依基督教。

左上:乔托的湿壁画,描绘圣方济各看到炽天使色辣芬降临的场景;右上:意大利文艺复兴画家彼得罗·佩鲁吉诺画的炽天使;下:《爱死机4》中的堕天使

在基督教故事中,堕天使指因背叛上帝而被从天堂驱逐的天使。《创世纪》和《巨人之书》称天使贪恋人间女子、生下巨人族而遭天谴,即诺亚洪水事件,愤怒的神指将堕天使打入天牢。堕天使有许多种类,《齐克如何信教》中大火燃烧后产生的堕天使是炽天使(Seraphim),也叫撒拉弗、色辣芬,是《旧约》中拥有人类外表的六翼天使,上帝曾封印其记忆和能力,用来惩罚恶人,传说第一次诺亚造方舟时炽天使曾出现,造出洪水淹没世上一切,末日审判前三天,她参与并杀死1/3的人类。

《齐克如何信教》中的堕天使由纳粹受害者灵魂组成,有炽天使蝴蝶般的外形和儿童面庞,代表末日审判即将降临,即二战结束。纳粹教堂被炸毁,炽天使在大火中被召唤,若纳粹是邪恶的化身,摧毁纳粹的盟军为何也遭炽天使报复?创作者以炽天使降临表达反战思想,点明以“正义打倒邪恶”之名的参战同样不能免责,以此谴责战争,反思人类的狂妄。

左上:基督教中的撒旦,汉斯•梅姆林1485年《尘世虚空与天国救赎三联画》中的撒旦;右:伊斯兰教中的撒旦,波斯细密画描绘了《古兰经》中的易卜劣斯;下:《爱死机4》中的撒旦

《爱死机4》中的另一个堕天使路西法或撒旦,出现在《潜行者》中。堕天使路西法率领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举起反旗,一般认为路西法就是撒旦,掌管黑暗和灾难,与上帝对立。传统解释认为,上帝之所以没有将它清除,是因为可以凭借其存在,检验人们是否真正拥有强大深厚的信仰,《潜行者》就通过撒旦检验诗人的信仰。

《400男孩》影射的是堕天使与人间女子所生的巨人族。古希腊神话中,乌拉诺斯遭到去势,精血溅到盖娅身上,她因此独自孕育怪物巨人族,《撒母耳记》记载天国降血落在大地女神盖娅膝上,她因此怀孕产下巨人族。最著名的巨人是非利士族巨人五兄弟之一歌利亚,他与以色列士兵征战不休,最后在以拉谷被后来成为以色列国王的少年大卫杀死。

左上:1888年插画《大卫击杀歌利亚》;右上:意大利画家安德里亚·瓦卡罗1635年油画《大卫与歌利亚首级》;下:《爱死机4》中的巨人男婴

巨人族被用来比喻国际政治与信息科技革命。《400男孩》用巨人族隐喻二战,3个巨人男婴指三大轴心国,5人小队代表盟军,杀死巨人男婴的五常国就是今日世界秩序的大卫王,借《圣经》神化胜利。

《各各他山》中的海怪也涉及基督教符号,即《圣经》中的象征混沌与邪恶的利维坦(Leviathan)。《约伯记》描述利维坦是鱼;希伯来神话认为利维坦是蛇怪,是“盘绕起来的东西”,在希伯来语中有“扭曲”、“漩涡”含义,《以赛亚书》描述其为“曲行的蛇”;新教认为它是鲸及鳄鱼。《启示录》中,利维坦被描述为有七个头的大龙,圣约翰看到大龙被击败,与其使者被扔进硫磺火湖中,火与硫磺从上帝处喷出,形成烈火与硫磺洪流,将恶魔和假先知一起永远困在其中。

《启示录》中的圣约翰与利维坦

《蜘蛛玫瑰》里掌握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”的武器商人利用蜘蛛玫瑰对生命的怜悯,送她形似宠物的利维坦,再将蜘蛛玫瑰位置信息泄露给其敌,最后渔翁得利,通过把玩政治权力左右世界,成为赢家。神似英国政治哲学家霍布斯笔下,象征绝对权力的利维坦。《各各他山》里,另一只形似海怪的外星人出现在海边的各各他山,戏仿了基督教中的耶稣受难处“髑髅地”。《新约》记载,这座山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的地方,基督“要用自己的血叫百姓成圣,也就在城门外受苦。”亚当和夏娃因犯上帝律法被赶出伊甸园,故那“替我们成为罪”的基督要在耶路撒冷城外受苦。《爱死机》中的各各他山在山海之间,而破坏自然生态的人类,将在耶稣受难地遭受外星海怪,即利维坦的惩罚,外星人降落时即世界末日。

反思科学与神学:未被玷污之物的启示

在最后一集《潜行者》中,《爱死机4》再次通过堕天使探讨科技与宗教的关系。《潜行者》并非完全虚构,它的真实人物原型是18世纪英国诗人克里斯托弗•斯马特(Christopher Smart),剧名“他能悄悄靠近”(For he can creep)致敬赞美诗《羔羊的欢乐》(Jubilate Agno):“他能踩出乐曲的每一个音符,他能靠游泳救自己一命,他能匍匐前进”。

《爱死机4》中的《潜行者》(下图)与原型人物克里斯托弗•斯马特(上图)

1757年,克里斯托弗•斯马特因精神问题被送进圣卢克疯人院,在此创作诗歌《羔羊的欢乐》,把自然比喻为猫咪杰弗里(Jeoffry),它总是赞美上帝,但需要诗人来发出声音。《羔羊的欢乐》大量将宗教神灵与自然动物结合,把亚伯拉罕、巴兰、但以理与圣经动物配对,以撒与生活中的动物配对,祭司的同伴是《申命记》中的不洁动物,《以斯拉记》和《尼希米记》的圣经人物与植物草药配对。《羔羊的欢乐》多次引用约翰·洛克和艾萨克·牛顿的科学著作,说“牛顿是无知的,因为如果一个人不参考文字,他该如何理解工作”,批评科学理论,依赖异教伪科学中的神话生物,强调上帝的存在,希望将科学融入神学以创造“新科学”,重写牛顿运动定律,例如“向心力和离心力是上帝的维持和引导”,“上帝的生命在负荷石上,有一块磁铁指向正东”。

《爱死机》中的猫不只为吸引猫粉,也是对隐喻的巧妙运用。猫是18世纪作品中赞美上帝的自然,《潜行者》中的撒旦,迫使诗人写下特定诗歌,以控制世界,又要阻止诗人写下赞美神学的诗篇。而《潜行者》则设置了猫咪拯救灵魂、赶走魔鬼的剧情。该情节暗示:当人们不加反思地拥抱科学至高论,未被玷污的自然之物能否让人们保持清醒与理性,对一切权威抱有合理怀疑?

变成《圣经故事》的科幻片与科技悲观主义:不只懒惰,也是危险

《爱死机4》虽覆盖了AI、科技、气候变化等重要议题,但一概用宗教诠释,未免苍白。除老生常谈的人类自我毁灭、唤醒魔鬼和“圣战”外,已没有其他叙事,暴露了创作的匮乏。总体上,《爱死机4》对科技持悲观态度,根本原因是对人的悲观。《暴龙的尖叫》是翻版韩剧《鱿鱼游戏》,用角斗场上的自相残杀,指出最该死的是设计游戏的人;《迷你第三类接触》表现人对未知的不信任,不仅不能与未知和平相处,还擅于先发制人,以致地球毁灭,但在创作者眼中,这不过是宇宙沧海一粟,又陷入宏大叙事的虚无主义中。在《无法停止》《又一个庞然大物》和《智能家居,无能主人》中,人类变成一群自以为是的愚蠢小丑和任由摆布的提线木偶,丧失了任何主体性。

《爱死机4》中的人类

在无神论和物质主义当道的世界,《爱死机》对宗教的回溯无疑给人类警示,让人类认识到自身的愚蠢与贪婪,例如炽天使的审批,暗示唯有更高力量才能让人臣服,似乎是在提醒人类保持谦逊,对自然和科技怀有敬畏。

但另一方面,这种想法又相当危险。因为当以AI为代表的科技大规模出现,人类尚不知晓该如何应对,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时,本应帮助人类打开想象力、启发思考的科幻片,却懒得“深度求索”,而是照搬《圣经故事》,似乎只有等待某个神祇来拯救局面,等于鼓吹人类放任和放弃主动改变,只需等待宗教审判与拯救。但《圣经》诸神本就是人类的发明,与计算机算法没有不同。更危险的是,宗教经典总说自己绝对正确,不会犯错,而科学最需要的是自我修正,即愿意承认错误。

从影视角度看,《爱死机》故事不够好看,但它更令人失望的是,作为最受瞩目的科幻短片,在AI已爆发两年后,却展露出叙事的疲态。究竟是创作者能力匮乏,还是为追求流量而变得懒得思考、心态浮躁?仿佛只要有“宗教”、“猫”和“机器人”元素,就能最大程度获得网络推送与流量?《爱死机》对机器、自然与AI的拔高和对人类的矮化,除了提醒人类不要狂妄自大外,对现实并不算什么实用性建议,因为AI与科技发展已势不可挡,不是人类只要谦逊收敛,就能放慢AI发展的速度。

问题会带来麻烦,还是带来答案

《爱死机4》试图讨论AI的自我意识与巨大潜力,但却因为追求流量,导致缺乏批判力度。相较于硅谷投资人马克·安德森(Marc Andreessen)“AI拯救世界”的乐观言论,越来越多人已经对AI的负面作用有了感受。在微观个体层面就出现了警惕AI消灭工作、造成失业的呼声;在宏观政治的层面,已经出现在战争中封锁互联网的针对性行动,信息战已替代地面战,以及精准定点爆破目标和摧毁地面系统的打击。AI的巨大威力,让人类不得不思考,AI究竟还有哪些当前没显露、但未来会出现的影响?以及更重要的,人类如何去面对这种影响?

这是需要更多科幻片去讨论的,好的科幻片,不应是算法给出的完美流量答案,而应肩负社会责任。其实AI时代也是科幻片的机遇期,因为科技进步远超人类制定制度的速度,究竟该用什么制度去使用科技,留给科幻片创作者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。人类通常是在“错误”地使用科技并产生灾难性后果后,才学会如何“正确”使用科技,但后果的巨大代价是难以承受的。人类能否不要等到发生灾难性后果后,才学会“正确”,而是在没发生时就已预测到后果,并知道如何避免后果,从而推导出一套“正确”的制度?预测不仅是社会与法律制定者的工作,也是科幻片创作者可以充分发挥的舞台,将带来深远意义。

上图:《黑镜》第七季《普通人》剧照;下图:《人生切割术》第二季剧照

另两部科幻片《人生切割术》和《黑镜》针对科技的思考则更为深入。《人生切割术》中雇主剥夺人性、制造算法人格,量化人的存在。这种全面掌控已经通过技术逐步成为现实,因为拥有一个人的信息就是剥夺一切,通过比个体更先进的AI算法,做到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,进而微观管理一切行为思想,对社会拥有更全面的掌控。另一方面,技术与肉身的关系也变得更为微妙——2023年马斯克的Neuralink被批准进入人体实验,2024年第一个大脑芯片已植入人体,这也是《普通人》的故事所强调的,即“监视资本主义”,当AI与数据等同于人的生命,就出现了“订阅制人生”与“付费免广告”功能,生命沦为可计费的消费品。

监视资本主义背后晦涩难懂的算法机制,让人放弃了理解和质疑的兴趣,进而放弃了人类一贯的“未知即危险”理论,反而露出“慕强”本色,对AI巨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和速度深信不疑,坚信其远超一切人类工程师,因此AI的结论就一定是“准确”的。2016年《黑镜》第三季《急转直下》就关于AI通过收集个人数据,制造了给人打分的“信息社会信用体系”,从而加深阶级与歧视,加剧人类不平等。甚至连程序开发工程师,也未必完全清楚这些信息的意义,因为这些算法是AI自动生成的,AI可比人类工程师“智能”多了,有的工程师甚至因开发的AI过于“智能”而致使自己失业。

2016年的《黑镜》(上图)影响了2021年欧盟《人工智能法案》(下图)

因此,优秀的科幻片能通过讨论技术伦理问题,为立法者和决策者提供预警。例如《黑镜》第三季《急转直下》预言的评分系统引发的歧视问题,在2025年欧盟的《人工智能法案》得到回应,法案禁止了造成歧视和排斥的基于敏感特征(如种族)的社会评分,并要求信用评估系统做到透明、非歧视。欧盟通过建立法案,回应科幻作品所提出的警示。科幻作品用丰富的想象力与传播力,将已经发生或未发生的科技问题提上日程,让监管机构对科技伦理与技术的政治性加以重视。

问题究竟会带来麻烦,还是带来答案,取决于人相信哪个。赫拉利在《智人之上》中写道:“信息不等于真理和真相,信息革命也不会揭露事实真相,它能做的是创造新的政治结构、经济模式与文化范式。”科技至上导致的理工科崛起或许是短视的,科技公司就裁掉了写AI算法的码农。在由AI主导的自动化世界,人本主义、人际交往与情感连接将是最稀缺的,这或许会是衰落的文科的新机会。科技时代,宗教唤起的不应是回避与消极宿命论,而是对伦理的修正与对真善美的追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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